方才还清冷得不像话的区巷,随着高处时钟塔的敲响,一下子变为熙熙攘攘的车站。似乎是刚有一辆电车到站,人们零零落落地从车站入口走出,他们像是早已对这幅光景习以为常了一样,有目的性地快步前进着。
拉着我的手,晓像是要无设备潜水般吸了一口气。原本很显眼的我们两人,在以人群为背景后,如同乔木林间的灌木,围绕在身周的视线也消失不见。
晓逐渐用力起来,她的力道让我感到了疼痛。
如地鼠般在人群的缝隙中穿行,晓不时看向我。因为天生的缺陷,我的身高与晓相比矮了一截,走在前面的晓宛如全身盾牌般为我挡住了路人的冲撞与碰触,然而指尖微微颤抖的信号却提示我,自己可靠“盾牌”内心的动摇程度。
连遇到长得比自己小的女孩子都会哭泣的家伙,为什么能在致使昏迷的可怕人群中穿梭呢?
冬日没有这样的魅力,我也没有才对。
这样想来,或许这是弱智朋友游戏的效力。
那些出现在故事书与童话里,为了友人能付出所有,就算被误解、被责备还能一如既往的朋友,根本就是人类自私的妄想。啊,有这样的朋友真是便利啊!他们只会以这样的基准来塑造形象,本身却做着与形象完全相反的事情,然后因为自身没办法得到理想的美化,就把拿它们来教唆小孩子,让他们做起天真而易碎的梦。
晓一定也是,把朋友当成重要的存在,完全没发现她对我而言根本就是可有可无。
她应该遇到一个和她一样天真的家伙才对,至少不该是残酷而冰冷的冬日。
但是,这种被人珍视的感觉……
还不坏。
腿部力量开始松弛,我与晓上了电车。体格的优势加快了我们的登车速度,找到了一个理想的双人座位。
相比我这个受益人而言,晓的模样显得更加兴奋,脸上仿佛写着“我做到了”几个大字。
这个时候,应该用夸奖的话吗?
“没必要那么拼啦,站一会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罪恶感种在心里,像种子一样萌发,我却抛出了一句否认她努力的没营养的关心。
“那、那怎么能行,冬日和我不一样,很娇弱的。”
晓道出我身体情况的大实话,听起来却有些刺耳。
这家伙,已经不怕我了吗?
仔细想想,我们行动的速度算不上快,甚至可以说是很慢了。时钟塔的指针已经恰好落在了两点位置,是为了配合我的速度而放慢脚步的吗?看向身旁害羞的女孩,我总觉得这份细致不是那么真实。
“是谁一个人躲在滑梯上哭鼻子?我不娇弱,你才娇弱!”
我挠了挠头,可能是离开冬日超过半天的缘故,我的语言能力产生了退化,这样无理取闹的话,以前的我是说不出口的。但是,如果是晓的话,就算我说出超过分的话来,她或许会欣然接受也不一定。
影响我做出这种判断的,大概是我出于对那个人的印象。
“嘿嘿……被冬日看到的,有点不好意思呢。”
稚嫩的话题回避,却给人一种发自内心所想的感觉。
我的视线不由飘向握着包裹住我手掌的那只手,那里传来的热度令我有些不适。退避的想法涌现,冬日总说“人类太过笨拙,只能依靠彼此的温度来互相理解”,而我在这温度中感受到了恐惧,这样想来,我的身上一定与人类的哪里有着致命性的不同。
如果偏要给这种恐惧冠上名词,恐怕只有“害羞”比较合适。
但是我很清楚,这两者有着决定性的差异,那种肮脏的想法并不只是停留在肢体接触的层面。
“对了,你不是没有钱吗?为什么坐得起电车?”
然后,转移话题的生硬落在了我的身上。
“储费卡咯。收费站的大叔真是个好人,就算我紧张到说不出话,他也总能明白我的意思。”
“在我的身边,你不紧张吗?”
这句话出口的时候,座椅的靠背的僵硬等级突然上升,也许只是我的心理作用在作怪,四周的吵闹声又比之前大了一轮,就像是要我无心去听晓反馈的回复。
“嗯,紧张哦。不过和对大叔的紧张不同,冬日对我而言是特别的呢。”
——XX对我而言是特别的呢。
我把冰冷得没有知觉的手掌迅速抽离了晓的手心,心里突然像是被绞紧了一般感到疼痛。
电车的摇晃变得更加剧烈,不……是我眼前的景色开始摇晃,冷汗打湿了刘海。
滚开,快滚!不要出现在我面前!
我看到了祂笑得样子,那站在向日葵花丛中纤细的背影,空中漂浮着不知从何飘来的银色蒲公英种子,祂就站在那里,左手扶着纯白的遮阳帽,任风吹扬纯白的裙角。
祂向我招手,但是祂的脸颊上刻画的并非我熟悉的那张面孔,而是如同故障的投影仪投出的摇晃的黑影。
然后……祂径直倒在了地上。
那是我的错吗?
不,是冬日的错!全部都是冬日的错!
如果没有冬日的话……
“冬日!”
画面再一次变换,晓的脸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。
手腕的疼痛有好好地传至我的大脑,晓紧紧抓着我的手腕,大半个人贴在我的身上,看上去就像把我按压在座位上一样。
比起用时间抚平心绪,周围人的目光令我快速恢复了冷静。这一个,那一个都用玩味的眼光打量着我们,真是恶心得无以复加,我真想把壁栏上的报纸径直**他们的眼珠,让他们永远失去恶心别人的功能。
去死去死去死去死!
“没事了。你回到座位上去吧,刚才只是我的病发作了,你也发现了吧,我是从医院跑出来的。”
这句话有一半以上都是谎言。想来,我唯一的优点,大概就是能够如喝水、吃饭一般地说谎了吧。
“……”
“冬日,要回医院去吗?”
为什么不呢?回到冬日身边去的话,或许就能够继续维持他人挂在嘴边的“绝望”,不用再理会那些麻烦的事,只要尽情嘲弄冬日不就够了吗?
现在回到冬日身边去,对晓而言也是件好事吧。
因为,迟早是要分开的。
“我……”
晓的双手按压在膝上,肉眼可见的颤抖说明她不像说话时一样平静,但我不明白啊!
我只是个随处可见的路人不是吗,为什么要对我那么……
“病能治好吗?”
她的声音冰冷了许多。
是吗,迟钝的人原来是我吗?看来她已经察觉到了啊。
“绝症呦,没办法的。”
虽然这句话不是说谎,但却一如既往的是谎言。
“我会治好冬日的,一定!所以……”
“在那之前,陪在我的身边好吗?”
她冲着我露出了一个远比哭要难看得多的笑容,眼角徜徉的泪水像是要告诉我,自己对她的而言究竟有多么重要。
但是那双描绘着决意的眼睛,却在证实这并非一时兴起的话,那其中囊括了巨大的信心。
真是的,冬日对我而言都只是可有可无。这家伙,是笨蛋呢。
不过,愿意相信这样的笨蛋的我。
也是个超超超级笨蛋吧。
结果,我第一次向除了冬日以外的人低下了头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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